我們都讓他逗笑了,周為看了我一眼,我也覺得他很合適。
“我們是拍電影的,”周為說,“你想不想拍電影?”
這回,白云飛是認認真真地看著我們了,“——我能拍什么?”
“那先不管,你就說你想不想拍?”周為問。
“——想。”
“你走近點兒,”周為說,“看著鏡頭,你做一個很恨的樣子?!?/p>
白云飛猶豫了一下,對著鏡頭瞪了一下眼睛,他臉上單純的笑容瞬間回縮攥緊,擠壓出惡相,還有股狠勁兒。
“再笑一個,越高興越好!”
白云飛好像還被剛才的情緒控制著,過了一會兒,才笑出來,他的牙挺白的,很整齊。
“我們中午帶著他一起吃飯吧?”周為問趙紅旗?!拔倚枰退嘟佑|?!?/p>
“你帶他睡覺我們也管不著啊。”趙紅旗呵呵笑著說。
我們把白云飛帶到“甜蜜蜜”,老板娘聽說這是我們挑中的演員,很好奇地打量他,廚師也跑出來,他認識白云飛的爸,“后山那個老白,對不對?”
白云飛點點頭。
“吃完飯去你家看看,行嗎?”周為問。
“行啊。”他很爽快。
趙紅旗和小莫還是陪著我們,他們把車開到山腳下,說好了在這里等,我們就單獨跟白云飛走了。山坡上面的房子錯落地建著,每家都有前后院,方磊跟白云飛落在后面,嘀嘀咕咕的,周為低聲跟我說,“他們聊私生活呢。”
“這個小家伙挺有點兒意思的?!?/p>
剛才吃飯時,白云飛承認自己有女朋友。不過不在這里,在另外一個鎮(zhèn)上,他經(jīng)常沿鐵路走兩個小時去看她。
“我今晚還去!”他說。
他等不及要把自己要演電影的消息告訴她。
白云飛的家在一個歪歪扭扭的胡同里面,院子里面種著棵沙果樹,小果子結(jié)在樹上,正在從青轉(zhuǎn)紅,房子是三間紅磚房,挺破敗的,后院子里種著的向日葵,有兩三棵長瘋了,一直竄到房頂上,黃艷艷地仰臉追逐著太陽光。
周為和方磊激動得不得了,四處找角度拍向日葵。
一個中年女人走出來,看到那么多陌生人跟著兒子回來,其中一個還扛著攝像機,吃驚不小。
她的眼睛跟白云飛很像,年輕的時候,想必也是讓很多男人心動過的。但長期的愁苦在她的臉上生了根,改變了她的容顏,她的薄嘴唇緊緊地閉著,像兩片小刀子。
我們?yōu)檫@樣貿(mào)然登門跟她道歉,她點點頭,恨恨地盯一眼白云飛。我們說要請她的兒子演電影時,她又驚奇地打量他,好像突然之間他變陌生了。
白云飛家所有的一切,都沾著煤味兒,走進屋里,仿佛夜晚提前降臨了。墻壁發(fā)黑,廚房爐子上面的墻壁則是墨黑,上面浮著很厚的煤粉和灰塵,爐子上的飯鍋和水壺,被煤煙薰得烏涂涂的。櫥柜里面的盆盆罐罐,盤子碗筷子非殘即舊,既舊且殘。
房間一共有三間,兩間帶窗子的房間,家俱很少,無非是地桌,木凳和箱子,箱子上面摞著被褥。在廚房的旁邊有一間很小的房間,開門就是炕,沒有窗,炕上面坐著個女孩子,光著身子,皮膚黑黃,表情憨癡,瞪著跟媽媽和哥哥很像的大眼睛,“咯”地一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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